史念海先生是中国历史地理学的主要创建人和开拓者之一,与谭其骧先生、侯仁之先生并列为中国历史地理学的三位泰斗。他勤于思索,虽专长于沿革地理,但早已认识到历史地理学的研究不应仅限于沿革地理学的范围,并希望历史地理学能应用到更多方面。《中国的运河》初版于1944年,就是他历史地理学思想具体运用的尝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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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以后,史先生有机会看到前代运河的遗迹和运河整治后的现状,故对本书加以修订,1988年由陕西人民出版社再版。今年是史先生诞辰110周年,山东人民出版社重新编校出版《中国的运河》,精修了地图,装帧更为精美,方便广大读者阅读。这既是对史先生最好的纪念,也是传播运河文明,加强人们理解河流与国家发展之间关系的有效方式。
中国大运河从开凿至今将近3000年,从最初连通我国的东西交通,到元代开始贯通京杭大运河,沟通了南北,京杭运河与浙东运河联结后更是沟通了中外水路交通,对维护中国的统一、加强物资的流通和文化的交流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
全书分为八章,分别以“远古时期自然水道的利用”“先秦时期运河的开凿及其影响”“秦汉时期对于漕运网的整理”“东汉以后漕运网的破坏与补缀”“隋代运河的开凿及其影响”“政治中心地的东移及运河的阻塞”“大运河的开凿及其废弛”“大运河的残破及恢复”为名,分时期叙述了历代人们利用水道、开凿运河的历史和运河生态的变化。
在我看来,本书有以下四个突出特色:
一是首次对运河进行系统研究,史料丰富,论证绵密。中国古代文献虽多,但关于运河的记载却相当分散,相互矛盾者亦多。作者文献功底扎实,结合古代地理环境的演变,辨析出最合理的运河史。例如,一般认为中国最早的运河是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凿的邗沟,但本书指出,不仅吴国第一条运河不一定是邗沟,最早开凿运河的国家也不是吴国而是楚国。
近日祝昊天撰文《从近年新见出土文献再探中国最早运河》(未刊稿)指出,今以出土文献对江汉运河存在的证实,已然充分印证史先生的论断,“孙叔敖激沮水作云梦大泽之池”大致在楚庄王十四年至十七年,江汉运河的开发至少要比吴王夫差“沟通江淮”早100多年。
二是作者拥有丰富而扎实的田野考察经验,论证更为可靠。史念海先生认为,实地考察与文献记载相结合为研究历史地理学较为切实可行的方法,通过实地考察,可以纠正文献记载的错误,也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地理现象演变的过程。《史记·河渠书》记载:“于楚,西方则通渠汉水云梦之野,东方则通鸿沟江淮之间。”有人指出此“鸿沟”为淝水,其西有沘水,在沘水与淝水之间有人工壅沘水筑成的芍陂。芍陂水灌入于淝水,促使淝水倒流,甚至倒流高过源头,南流入于施水,这样就形成江淮之间的运河。史先生曾到淝水源头考察,结合当地的坡势指出,不论淝水如何倒流,恐难流过山去,所谓“鸿沟”就是淝水的说法恐不易得到符合实际的结论,各书所载施水受淝与实际并不相符,在此地开河事,应是以讹传讹,难以相信。
三是重视运河的交通作用。史先生对历史交通问题非常重视,他曾有专文讨论隋唐时期运河和长江的水上交通及其沿岸的都会(《中国历史地理论丛》1994年第4辑)。本书第一章并未直接谈运河,而是阐述远古时期先民对自然水道的利用,指出水路交通的重要性,从而使读者能够明了为什么中国古代要用人工开辟新的水道交通。本书最后一章叙述了新中国成立以来大运河的恢复情况,特别指出运河关系到国家的交通事业,是现代化建设中不可或缺的环节,如能继旧创新,将来的发展是完全可以预期的。随着2014年中国大运河申遗成功,国家对大运河的治理越发重视,史先生的观点正逐渐变成现实。
四是内容丰富,言简意赅,文笔简练。古往今来,有关运河的文献、研究作品可谓汗牛充栋,但系统阐述大运河的开凿情况、历史功绩和环境影响非常不易。史念海先生仅用了17万字就完成了从先秦时期到20世纪80年代的运河史概述,语言洗练、流畅却不枯燥,蕴含的信息更是极为丰富。
《中国的运河》是一部运河史研究的鸿篇巨制,值得读者深入研读。(复旦大学历史地理研究室研究员)
《中国的运河》
史念海 著
山东人民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