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军副军长江拥辉回忆:

炸弹与爱情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部队既不能回国休整,还要在朝鲜继续打下去,有许多事都要做长期安排。在国内留守的女同志,过去她们天天盼望出国,看到兄弟部队有的回国休整,也盼望自己部队回国休整。

一些已婚的女同志,更希望能有这一天,见到日夜思念的亲人。现在听说部队在朝鲜休整就更不安心留守了。我军留守处设在沈阳以北的铁岭,虽说是个和平宁静的城市,但他们的心从来没有平静过。特别是那些刚做新娘就送郎出征的女同志,更加辗转难寐了。她们送走了爱人,可他们的那颗心却被丈夫带到了炮火连天的前线,那颗悬着的心,一天几惊几喜,总也不得安宁。一个微不足道的消息,也会拨动得她们的心弦震颤。她们盼望着鸿雁捎来音讯,可传达室里见不到一封前方的来信,却听到了一些骇人听闻的消息。如朝鲜战场敌机如何之多,飞的如何之低,炮火如何之密集,简直叫人无法生存…

她们越发焦急不安。只好从报纸上的字里行间去寻找战友和爱人的影子。然而从前面传来的第一个信息,就像一声闷雷带来了浓重的阴云。那是我们刚出国时,作战科长王乾元同志负伤经抢救无效而牺牲。这消息使一些已婚的女同志加重了负担,更加梦寐不安。王乾元的妻子,是一位坚强的女性,她怕影响战友的情绪,强忍泪水,变得十分沉默寡言。她第一个承受失去爱人的痛苦。但是,当领导安抚她时,她坚定地说:

“乾元同志出国前说过,为捍卫和平牺牲是光荣的。”

每个已婚的女同志,都准备着这样承受失去爱人的打击,他们要求上前线的请战书、决心书从来没有断过。

半年过去了,现在部队终于得到了休整的机会,压在心底的思念,谁也抑制不住了。家书像雪片似地从遥远的前方飞到了留守处。338团副团长谢春林给留守处的女同志写了一封信,道出了前线将士的思想和心情,他说:

“一出国就给你们写信,每天写,现在也没写出来,说战争残酷,怕吓死你们;汇报胜利,伯乐死你们。你们嫁给志愿军,等于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要随时准备作出牺牲……”

这封信在女同志中传开了,并且得到了女同志的赞赏,还给谢副团长送了个雅号—“妇女队长”。

不仅是情书雪片飞来,而且军长梁兴初同志也来铁岭看望女同志了。他一来,立刻被女同志们包围起来。不仅是向他打听前线的消息,询问亲人、战友的近情,而且向他提意见,纷纷要求上前线,叽叽喳喳,左一个“瞧不起女同志”,右一个“我们未必不是花木兰”,象一群连发的机关枪,弄得梁兴初同志难以脱身。梁兴初同志深知,在这样的时候,尽管讲一火车革命大道理,也镇不住这群“麻雀”和“机关枪”,只好示意大家静一静,他要讲一讲了,女同志看军长说话了,个个静静地听着,周围显得格外寂静,梁兴初同志慢慢抽着烟,微笑着说:“怎么能说瞧不起女同志呢?我们男人都是女人生的嘛!”

突然爆发出朗朗的笑声,一片喧哗,压倒了军长的话。

她们大笑不止,不仅是捧腹大笑,而且笑出了泪水。她们的要求得到了满足,终于胜利了。

雄赳赳,

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女战士的歌声,飘洒在鸭绿江两岸和北朝鲜夜空。她们乘坐汽车,终于来到了燃烧的朝鲜土地上,沿途没有看到村庄和城镇,只见到一片片废墟和夜航机嗡嗡的马达声和扫射声。这是她们在国内战争中不曾多见的情况。她们沉默了,难怪半年来爱人没能捎回一个字。她们终于理解了将士的情操,原谅了他们的冷淡,他们的确是一群最可爱的人!

在路上,一部分女同志遭到敌机扫射,闹出不少笑话,可把带队的于赢同志急坏了。敌机开始俯冲扫射了,他让大家疏散隐蔽,可那些女同志偏偏往一块挤,他拉开这个,又跑来那个,抱成了一团团,要是一个炸弹下来,那不全完了嘛,敌机扫射了一阵就飞走了,幸未碰着一个,于赢长出了口气说:

“你们真够呛!”

她们却忍不住地笑着说:“我们是群胆英雄,越集在一起越不伯死?”

于赢严肃地说:“这可是战争啊,上了战场就得懂得战场知识嘛!”

女同志来到各自单位的驻地,立刻投入了工作。有的当医护,有的当收发、打字员、军邮员、电讯记录员,文工团和宣传队的同志,下连体验生活,收集材料进行创作,为部队演出以及与朝鲜人民军协奏团联欢。部队显得更加生气活泼了。也有来前线探望爱人的。牛郎织女又一次鹊桥相会了。338团政委邢泽同志虽说已是叱咤风云的指挥员,但他还是个才28岁的青年呢。当他见到新婚的妻子,已是大腹便便的孕妇时,觉得自己就要做父亲了,不免脸上涌起红晕,开玩笑地说:

“我是抗美援朝结婚的,看来还得在抗美援朝中当爸爸呢。”

335团范天恩同志因为工作很忙,还没想到要爱人来朝鲜。当他爱人突然来到顺川该团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时,他显得又惊又喜。她们夫妻相聚的第二天清早,范天恩照例起床,出门一看,发现在他住的独立家屋房角,插着一颗定时炸弹,要是一爆炸,连这间小屋都得炸飞呢!他是个胆大不信邪的人,上去就抱着栽进地里的定时炸弹摇晃起来。他很想琢磨这颗炸弹,以便学会拆掉它。一次,敌机夜袭,把一枚500磅的燃烧弹扔在他住的邻院,部队同志见它许久未响,便挖了出来扔在野地了。

当时范天恩不在,等他从师部开会回来见到那燃烧弹,竟想研究一番。他亲自把它分解开,发现内里有个方柱,中央有孔放着高效炸药。方柱不知干什么用,上面有个螺丝,他拧了几圈,突然冒烟了,他以为要响,扔开就跑了。第二天他又去看,发现方柱还在缕缕冒烟,燃着小火,便找来大学生参谋刘福汐,问他咋回事?还是大学生见识多,说是黄磷,见空气就燃烧,水可以保存磷,使其不燃,于是范天恩想方设法把黄磷弄出来,然后装进酒瓶里,再放多半瓶水,这样,在夜间一晃瓶子,就可以借其光亮,看见纸上写的字。他配发给侦察排每人一瓶,准备在今后作战中使用。他还弄了20个夜光牌美军夜晚行军时携带的标志,自己和警卫战士每人配戴一个。晚上行军戴在身后,他在前面走,老远就能看见,用不着招呼的。

这次范天恩摇晃定时炸弹,终于松动了,他扛起来就跑。这时,民运股长冯孝先也早起散步,看着团首长扛着炸弹,他忙跑过去,从团长肩上抢过来,跑上一个高坎,把它扔了下去。范天恩长出了一口气,一抹脸上,像水淋了一样,不知是累的,还是吓的,出了一头汗。

炸弹与爱情似乎是矛盾的,但有时也是一致的。这些女同志来到朝鲜前线,不仅牛郎织女相会了,而且经受战争考验的爱情,在炸弹声中,又成为互相鼓舞的神奇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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