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嘉靖年间,关中地区有一个书生,姓褚名祚典,工于书法,草书颇有米芾的风范。

他个性豪放不羁,酷爱骑马射箭舞枪弄棒,尤其擅长攀援奔跑和跳跃,经常与人比试,只一跳就能摸到真定府铜佛的头顶,令人赞叹叫绝。

他好赌成性,经常一掷千金,赌输了就和一群绿林朋友埋伏在山林要道拦路抢劫,把抢来的钱财做为赌·资。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后来他投了军,凭借一身勇武征缴倭寇有功,擢升为山东按察使。当了官以后,他竟然还和绿林道的一些亡命之徒暗中来往,常常合伙抢劫过路的富商巨贾。

他以按察使的身份为掩护,庇护这些亡命徒,不以为耻,反而自鸣得意,觉得自己做的这些事神不知鬼不觉。

一时之间,山东地区盗匪横行匪患猖獗,有童谣是这么唱的:君勿行郊薮,陆有拦路虎。君勿行江湖,水有吞舟鱼。

过往客商经过山东,经常遭遇抢劫,大批客商都到衙门去告,事情很快被巡抚知道了,巡抚责问褚祚典:“街上的童谣,你都听到了吗?”

褚祚典赶紧点头,说知道知道,巡抚说道:“如今倭寇刚刚剿灭,境内却出现大量草寇为祸一方,致使商贾不通,百姓困苦不堪,你身为按察使,有缉拿盗匪勘核刑狱之责,既然知道,就应当为民除害,要是坐视不管,对得起头上的乌沙吗?”

褚祚典受到斥责,知道事情闹大了,急忙行文所属府州县,严厉缉拿草寇盗匪,如有敢姑息纵容的,严惩不贷。

所属各府州县得到命令,都怕丢了官,立刻行动起来,命手下衙役捕快四处侦巡,限期之内捉不到盗匪就要治罪。

可是又有谁能想到,本地掌管一省刑狱的按察使就是最大的盗匪头目,衙役捕快们四处奔走巡查,却是一无所获。

按照规矩,捕快们抓贼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叫做“比限”,一般五天为一比,重大的案件则三天为一比。一个比限之内无法破案的,捕快便要受到责打,捕快们不知道挨了多少回打,依然没有查到盗匪的踪迹。

由于历城县是山东济南府的附郭县,上面要求尽快缉拿盗匪,压力就落到了历城知县身上,知县又把重责压在历城县的捕快们身上。

历城县的总捕头名叫钱江,由于迟迟抓不到人,他和手下的捕快们每隔几天就要被拉去打一顿,虽然打板子的衙役每次都会放水,可一直抓不到人,知县老爷发了狠,让衙役们不得放水,否则一律充做驿卒。

当时河南有位名捕,姓梁名科,已经七十多岁,早就在家歇着了。

因为迟迟抓不到人,捕快们实在受不了这一次次责打,所以凑了些银两,让一个叫彭山的捕快到河南请名捕梁科出山。

梁科是老江湖了,听他简单介绍了情况之后,立刻意识到这里边不简单,自己一脚踏进去,说不定会引火烧身,所以坚决推辞。

彭山不甘心,一天到晚围着他,还特意买了酒肉请他喝酒。

酒至半酣之际,梁科说起了自己年轻时候捉拿大盗的经历,讲得绘声绘色,满脸都是骄傲,彭山在一旁不停鼓掌喝彩。

彭山说道:“我们山东的盗贼虽然厉害,但肯定不是你的对手,希望你能走一趟,让那些当官的知道我们捕快中还有你这样的高人。你要是不去,他们肯定会认为你是怕了。”

梁科被他们往高了这么一抬,就下不来了,被他说得心痒难耐,捋着胡须大笑道:“好小子,你这是激我呀!罢了,就跟你走一趟,不过要先说好,抓不到人可不要怪我。”

彭山大喜过望,立刻说道:“只要你老人家肯出手,一定手到擒来。”

历城总捕钱江带着手下千盼万盼,总算是把梁科盼来了,所有人都好像看到了希望,立刻找了酒楼给他接风。

客套一番后,梁科问道:“要说不应该呀,这么多起盗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吗?”

钱捕头看了看左右,小声说道:“其实我等摸到了一些踪迹,只是一直不敢说。”

梁科赶紧问道:“为啥?”

钱捕头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一路尾随,发现大盗可能藏在按察使司里。”

梁科说道:“原来如此,这倒确实应该谨慎,没有真凭实据,切不可孟浪。”

钱捕头问道:“我等再挨下去,只怕性命难保,梁兄可有什么办法?”

梁科想了想说道:“今晚我们先到按察使司看一看,到时候再想办法。”

梁科和钱捕头带着几个好手日夜埋伏在按察使司衙门外,连着蹲守三天,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到第四天晚上,一直到了二更天,梁科和钱捕头看到,有一个人影从按察使司衙门高大的院墙里翻出来,落地之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梁科拳脚功夫不弱,尤其善使弹弓,百发百中,甚至能在黑夜之中,打中百步之外的香火。

等到四更天,一个迅捷的黑影向按察使司靠近,迅速攀上墙头。

就在这时,梁科迅速出手,在墙根下射出铁丸,铁丸朝着黑影额头飞去,很快听到墙内有重物落地的声音,知道肯定打中了他。

第二天一大早,钱捕头带着手下弟兄们向知县刘怀理复命,说巨盗已经有了下落。

刘知县问:“大盗在何处?”

钱捕头怯生生说道:“就藏在按察使司里。”

刘知县听后大吃一惊,随即呵斥道:“大胆的奴才,抓不到人就在这里信口胡说,按察使司是什么地方,怎会窝藏盗匪?”

梁科站出来说道:“老爷,不是按察使司窝藏盗匪,而是盗匪藏匿其中,小人昨天晚上用铁丸打中了他的额头,老爷可以去禀报巡抚老爷,立刻查验按察使司所有人等,额头有伤的便是盗贼。这事一定要快,要是等他伤好了,可就查不出来了。”

知县身边的一个幕僚趴在知县耳边悄悄说道:“老爷,上面追得紧,要是一直抓不到人,终究无法交代,不如先把这事禀报巡抚,让巡抚来定夺。

若此事是真的,我们就是头功一件,万一巡抚怕丢丑,自然会想法子补救,不会怪罪到老爷头上,要是此事是假的,就说是捕快为逃罪罚信口胡说,老爷的责任也少。”

刘知县笑道:“就你主意多。”

刘知县立刻去见巡抚,说大盗已经找到,巡抚问:“大盗何在?”

刘知县说道:“在按察使司。”

巡抚一听这话,立刻呵斥道:“你胡说什么,按察使司怎会窝藏盗匪?”

刘知县说道:“不是按察使司窝藏盗匪,而是盗匪藏匿其中,我手下的捕役说用铁丸打中了他的额头。请府尊立刻召集按察使司所有人等查验,要是额头有伤者即是大盗,要是迟了,等他伤好,可就查不出来了。”

巡抚心想,盗匪是出在按察使司,即便上头查下来,自己的责任也不大,要是这盗匪再做下大案,那责任可就大了,于是立即派人召集按察使司各级官吏。

按察使司的大小官吏都来了,唯独缺了按察使褚祚典。

褚祚典听说巡抚召集所有人,声称得了怪病,不能见风,请假一个月。

巡抚听后说道:“这是什么事儿,能等他一个月?”

刘知县一弯腰,上前说道:“此事关系重大,要是褚按察患了病,府尊应该亲自去探望,也算是体恤下属。”

巡抚觉得刘知县说得有理,立刻前往探望。

等巡抚驾临按察使司,褚祚典却让人传话,说自己有病,怕惊扰了巡抚,有事的话还是等他假满了再议。

巡抚说,褚按察得了病,他这做巡抚的理应探望,可是褚祚典依然不愿意让巡抚入内。

褚祚典坚持不见人,让巡抚起了疑心,巡抚心想,即便是得了病,看一看又有何妨,难道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巡抚推开下人,径直来到褚祚典的寝室,看到他正用被子蒙着头,不敢露脸。

巡抚命左右揭开褚祚典的被子,发现他头上缠着布条,血从布里渗透出来,清晰可见,很显然是被铁丸打伤的。

巡抚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经常面对的同僚,竟然是江洋大盗,真是奇事一桩。

巡抚回到衙署,找人悄悄给褚祚典递话,让他主动供出实情,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褚祚典知道这事遮掩过不去,所以据实供述,承认自己犯案累累,但没有交代出同伙。

巡抚写了奏疏呈上,上面觉得褚祚典欺瞒朝廷罪大恶极,下旨对他处以极刑。

褚祚典伏诛后,他的那些同伙便销声匿迹了,其它的盗贼听说褚祚典这样的大盗都落了网,要么逃到外地,要么洗手不干,山东境内总算安稳了下来。

故事出自《里乘》。一个堂堂按察使,背地里却做着江洋大盗,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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