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距离北宋灭亡仅过去13年。
经历北宋末、南宋初的一系列战争后,好不容易停战一会儿的宋金之间战事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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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发动政变掌握金国政权的完颜兀术(金兀术,也称完颜宗弼)废除金宋之间和议,再次统率十多万大军南下,试图一举歼灭南宋。
作为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第四子,完颜兀术能征善战,在金国内部更是勇冠三军。由他统率的金国精英骑兵部队“铁浮屠”“拐子马”,在追击辽国天祚帝、灭亡北宋过程中立下赫赫战功。
眼下,完颜兀术对于灭亡南宋信心十足,志在必得。
▲金兀术。图源/影视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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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兀术没想到的是,原本驻军鄂州(今湖北武昌)一带的岳飞部队,竟然在他南下之际向金国发起主动进攻,并且接连收复北宋故地颍昌(河南许昌)、郑州、西京河南府(洛阳)等地。
从靖康二年(1127)北宋被灭以来,南宋敢于大规模主动攻击金国军队并迅速取胜推进,这还是第一次。
完颜兀术怒了。
趁着岳飞分兵进攻中原各地,完颜兀术以为,岳飞驻扎在河南郾城的指挥中枢必定兵马空虚,如果给予致命一击,岳飞的北伐部队必定崩溃离散。因此,他亲率15000精英“铁浮屠”“拐子马”部队直扑郾城,试图将岳飞的指挥中枢予以歼灭。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驻扎在郾城的,是岳家军中的精英特种部队——背嵬军。
“背嵬”,是党项西夏语的音译,尽管有多种解释,但总意为亲军。
当初,南宋名将韩世忠的部队首创“背嵬军”,随后,岳飞也建立了自己的亲军部队。
作为岳飞手下十几万军队中主力中的主力,“背嵬军”的军士,全部都是从岳家军优胜劣汰、精中取锐之选。这支总人数约为16000人的部队,其中8000人为南宋军队中绝少拥有的骑兵部队,另外8000人则为精锐步兵,马步结合勇不可挡,是岳家军中的突击队和敢死队。
眼下,金人再次来犯,大宋江山岌岌可危、国土沦陷多时,北伐反击的背嵬军将士们个个摩拳擦掌,誓要与金兵决一死战。
绍兴十年七月初八日,郾城大战开始。完颜兀术命令正面用人马披甲的重装骑兵“铁浮屠”主力进攻,两侧则采用精英骑兵部队“拐子马”夹攻冲击,15000骑兵气势汹涌而来,后面还跟着数万步兵,试图将岳飞主力全部击溃。
然而,面对金军重装骑兵,岳飞却派出背嵬军,以步兵当前,用麻扎刀、大斧等,上砍敌军、下砍马腿,先是大破“拐子马”,然后正面出动背嵬军铁骑冲击敌阵,一举击破了完颜兀术赖以起家的精英“铁浮屠”“拐子马”部队,并在此后几日接连破阵,致使完颜兀术部队几乎全军覆没。
对此,完颜兀术哀叹道:“自海上起兵,皆以此胜,今已(结束)矣!”
▲背嵬军是岳飞亲手训练的特种部队。图源/影视剧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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郾城大捷,背嵬军功不可没。
在岳飞历经多年整合训练而成的岳家军中,含有十二统制军:1.背嵬军;2.前军;3.右军;4.中军;5.左军;6.后军;7.游奕军;8.踏白军;9.选锋军;10.胜捷军;11.破敌军;12.水军。
背嵬军作为其中的特种部队,精锐勇悍。
作为岳飞的亲兵卫队和特种部队,背嵬军总统制是岳云,其中细分下来步兵由岳云统制,骑兵由王刚统制。
以背嵬骑兵为例,他们主要装备有长、短刀,约十支短弩,二十支硬弓弓箭、围盔,铁叶片革甲等。
在战斗时,背嵬军战术多变,常常分成多个独立战斗小组紧密配合,与敌人作战时,他们往往在距离敌人一百多步时,就放箭,然后用短弩射马,再用长刀对劈,迅速冲锋、集结、再冲锋。这种马步结合的战术,使得军队战术灵活,战力杀伤巨大。
岳飞对于背嵬军的治理更是严酷。
岳飞的孙子岳珂在《鄂国金佗稡编》中记载,岳飞训练岳家军尤其是背嵬军,要求平时训练也必须身着重铠,模仿实战冲击,苦练冲陡坡、跳壕沟等战斗动作。
有一次岳云驾战马在训练中跌倒,岳云解释说是因为很少练习。岳飞大怒,说如果是实战,也是这样吗?盛怒之下就要将岳云推出斩首,幸亏众将苦苦哀求,才改而重责100军棍。
南宋初期,天下大乱,各路将领军队往往掳掠抢夺,但岳飞治军酷严。有个士兵因为拿了乡民一缕麻草绑草鞋,就被岳飞追查后斩首。在极端严格的军纪下,整个岳家军的军纪严明,对百姓秋毫无犯。岳家军有一个士兵去买柴,百姓少收了二文钱,这个士兵竟然坚决拒绝说:“你是想用二文钱,买我的脑袋吗?”
由于训练严格、军纪严明,作为岳家军的特种部队,背嵬军几乎是勇不可挡,南宋人赵彦卫在《云麓漫钞》中记载:
“韩(世忠)、岳(飞)兵尤精,常时于军中角其勇健者,别置亲随军,谓之背嵬,一入背嵬,诸军统制而下,与之亢礼,犒赏异常,勇健无比,凡有坚敌,遣背嵬军,无有不破者。”
意思是说,岳飞所精心挑选的背嵬军士,其士兵地位较高、犒赏也多,并且“勇健无比”,加上岳飞的严酷训练和军纪管理,背嵬军几乎是无坚不摧。
▲岳飞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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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郾城惨败,但完颜兀术并不甘心。败给岳飞,他心里不服。
绍兴十年七月中下旬,完颜兀术再次组织十万步兵和三万骑兵,猛攻颍昌(河南许昌)。在完颜兀术看来,郾城战败只是一时倒霉。这一次,他集结更多兵马,势要在颍昌城下,将岳家军主力歼灭方休。
然而,他根本不知道的是,背嵬军已驰援颍昌,将再次给予金军迎头痛击。
颍昌之战开始后,岳飞的特种部队背嵬军再次作为前锋出击,岳飞长子、背嵬军统制岳云亲自率领800背嵬骑兵正面冲击,背嵬军步兵则从左右两翼同时出击。
颍昌之战,背嵬军跟其他岳家军一起“无一人肯回顾”,杀得“人为血人,马为血马”。
背嵬主将岳云在战斗中身受数十创,盔甲、衣裳全部被鲜血染红(“甲裳尽赤”),仍然奋勇杀敌、不下火线。
这场战斗,岳家军共斩杀金军五千多人,俘虏士卒二千余人、将官七十八人,获马三千多匹。完颜兀术的女婿夏金吾、金军副统军粘罕索孛堇也被背嵬军等所杀,完颜兀术仓皇逃窜。
随后,背嵬军作为前锋部队挺进距离北宋首都东京(开封)仅有20多公里远的朱仙镇,并在朱仙镇再次大破金军,致使金军震怖、一度试图放弃开封北遁。
完颜兀术哀叹道:“我起北方以来,未有如今日屦见挫衄!”
完颜兀术根本料不到,岳飞的背嵬军竟然在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带,以步兵多次大破他引以为傲的“铁浮屠”和“拐子马”。几十年来,金兵“辫子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的神话,也被背嵬军一而再、再而三地无情击破,以致于金军内部传出“撼山易,撼岳家军难”的哀叹。
▲杭州岳王庙。图源/摄图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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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收复开封、光复故土指日可待之际,宋高宗催令退兵的十二道金牌接踵而至了。
想当初,宋高宗也曾对岳飞面授机宜说:“中兴之事,朕一以委卿。”但就在北伐胜利在望之际,宋高宗却打起了小算盘,强令岳飞退兵,以致岳飞流泪仰天长啸:“十年之力,废于一旦!社稷江山,难以中兴!乾坤世界,无由再复!”
无奈回到临安后,有所感悟的岳飞提交辞呈,恳请朝廷解除他的军职,让他返乡务农。
宋高宗却说:“未有息戈之期。”
他厌恶岳飞的自主北伐,担心迎回宋钦宗后会使他的帝位动摇,但完颜兀术也有可能卷土重来,因此,他还需要利用岳飞和他的背嵬军、岳家军。
几个月后,绍兴十一年(1141)正月,完颜兀术果然再度领兵南下。二月,岳飞再次领兵驰援淮西前线,当听说背嵬军的8000骑兵主力前来时,完颜兀术识货得很,又且战且退了。
这也是,岳飞和背嵬军,最后一次的抗金之战。
▲宋高宗与秦桧合谋杀死岳飞,裁并背嵬军。图源/影视剧照
想当初,在郾城大战后、颍昌之战前,背嵬军悍将杨再兴率领三百背嵬骑兵,在战争前线哨探,不料却猝然遭遇数万金军主力。杨再兴奋勇杀敌、誓死不退。
当时箭如雨下,杨再兴每中一箭,都折断箭杆继续冲杀,最后不幸马陷小商河,被金军射成“刺猬”而亡。
杨再兴死后,岳家军追得他的尸体并将其火化,火化前,将士们从他身上拔下来的箭镞,竟然达“二升”之多。而与斯巴达三百勇士力战波斯帝国十几万大军一样,杨再兴和他的三百背嵬军勇士们,全部力战殉国。
杨再兴的死,也提前揭示了岳飞和背嵬军、岳家军的命运。
绍兴十一年十一月,宋金两国达成《绍兴和议》,两国以淮水—大散关为界。宋割让此前被岳飞收复的唐州、邓州以及商州、秦州的大半,每年向金进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而且完颜兀术要求:“必杀岳飞,而后和可成。”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廿九日(1142年1月27日),宋高宗下令杀死岳飞,同时被处死的,还有背嵬军的领兵统制、岳飞长子岳云,以及岳飞的大将张宪。
临死前,岳飞在供状上留下八个绝笔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此后,包括背嵬军在内的岳家军,被参与宋高宗、秦桧密谋的张俊,派遣心腹田师中接管,背嵬军等岳家军也被逐渐裁减、撤并,最终逐渐消失。
▲宋高宗赵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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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飞死后19年,绍兴三十一年(1161),金主完颜亮统率数十万大军南下,试图征灭南宋。
而当时,岳飞、韩世忠等抗金名将已被杀的杀,死的死,宋高宗手下无可用之兵、可用之将。就在这时,他才想起来岳飞和当年那勇悍无比的背嵬军来。
无比幸运的是,金军军心不一、战力衰弱,在采石(今安徽马鞍山)之战中,竟然被一个书生虞允文,临时指挥一帮散军游勇击败。不久,金军内讧,完颜亮被杀,金军主动退兵,才使得吓出一身冷汗的宋高宗得以续保了皇位。
但,南宋不过是苟延残喘。
公元1279年,随着崖山之战的溃败,宋王朝最后的血脉宋帝赵昺,被陆秀夫背着一起跳海殉国。至此,南宋延续152年的江山宣告结束。
不知道,这些殉国的君臣们,是否会想起宋高宗连下十二道金牌迫令岳飞从朱仙镇退兵的往事?
本来,胜利的曙光在即,最终,却幻化成一个王朝毁灭的悲叹。
南宋灭国后第六年(1285),被元世祖忽必烈委派为江南释教总摄的番僧杨琏真迦,挖开了宋高宗赵构的永思陵和其他几座南宋皇陵。在盗取金银财宝后,杨琏真迦将赵构的尸骨曝之荒野,任凭风吹日晒雨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