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旭

(资料图)

1945年7月，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伪和平救国军第一军军长十八师师师长杜新民刚刚送走了一个客人，转身回到客厅，突然电灯熄灭，一片黑暗。

他借着屋外的闪电扫视客厅，发现一个黑影。

“谁？”杜新民急忙躲到门后，警觉地问。

回答他的，是“砰砰”的枪声。

凭借着对客厅环境的熟悉，他一个翻滚，冲到那人面前。

经过一番激烈搏斗，他制服了对方。

不一会，卫兵赶了过来，借着手电的光亮，看清了刺客的脸。

此人不是别人，是十八师的少校参谋左寒风。

此人的真实身份，是蒋军统河南站永城小组的特务。

该组一共3名成员，除了左寒风，还有两位：十八师的副师长刘文耀（化名韦文田）和他的秘书兼夫人王小玉。

而王小玉，还是永城小组的组长。

杜新民听到这里，立即下令卫兵去逮捕刘文耀夫妇。

可是，卫兵刚走到门口，杜新民却突然叫道“回来！”

“他是副师长，不能随便抓，你去告诉耿副官叫来……”杜新民说。

次日中午，副师长刘文耀出现在客厅，带着哭腔说：“不好了，我夫人刚刚暴病身亡了。”

“人死不能复生，老弟节哀顺变”，杜新民安慰说，“老弟，我这就让副官给你准备十万大洋，你拿钱回老家开封将弟妹安葬，顺便到老家看看父母，我放你一个月的假，再静养一段时间，部队的事老弟暂时就甭操心了。”

说完，杜新民转身对副官说：“备车，送副师长去开封。”

刘文耀感激涕零，千恩万谢地走了，杜新民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原来，杜新民昨天叫来耿副官之后，用军统局密码向军统永城小组发报：“你们已经暴露，为严肃纪律，永城组立即解散，组长王小玉自裁，其余两人（左寒风和韦文田）迅速到重庆本局接受处置！”

王小玉接到电报后，哭着对丈夫刘文耀说：“一定是左寒风行刺杜新民失败，上峰才制裁我们……”。

说完，夫妻俩抱头痛哭。

之后，王小玉转身到卧室，服用氰化钾身亡。

刘文耀和王小玉扮演的是假夫妻，虽然有感情，但是并不是生死相依那种，他在老家有妻子，而且还有两个孩子。

这些，戴笠并不知情。

刘文耀知道回重庆凶多吉少，他打算逃往开封，然后到登封躲起来，他有个弟兄是少林寺的和尚。

一听师长准假，刘文耀喜出望外，立刻带着十万大洋坐车回家。

问题来了，杜新民为何知道军统密码？其实这是新四军告诉他的。

杜新民到底是什么人，戴笠为何派人要杀他？新四军为何要帮他？

杜新民，1903年生，祖籍安徽省凤阳县，童年时父母先后离他而去，成为孤儿。

不幸的童年让他更加坚强，养成倔强、爱打抱不平的性格。1923年6月，20岁的他当兵到了冯玉祥军队。

杜新民是天生的战将，他作战勇敢，打起仗来还奋不顾身，很快被提拔，当了连长。

而且他虽然没有上过一天军校，但是打仗会动脑子，屡立战功，很受长官赏识。

4年后，杜新民已经是第十旅司令部二等四级参谋。

该旅的旅长魏凤楼，是个充满正义感的军人（抗战时被我党吸收），对马列很有兴趣，桌上经常放着进步书刊，当时蒋氏还没有背叛革命，这样的书还不是禁书。

杜新民受到魏凤楼潜移默化的影响，对马列主义有了全面了解。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响起枪声，作为冯玉祥抗日同盟军一五七团的团长，杜新民的军事才华得到充分发挥，率部参加了娘子关战斗、台儿庄之战等大型战役，立下赫赫战功。

通过这段经历，杜新民更加认识到我军才是革命之师，心中产生一个强烈的念头：加入真正的革命组织！

1939年3月，杜新民在老上司魏凤楼的介绍下，光荣党组织加入我党。

1940年底杜新民接受上级指示，打入驻商丘的“和平救国军第一军”。

这支队伍，其实就是一支伪军。

该军长张岚峰是冯玉祥西北军旧部，杜新民算是他的部下，因为被委任为军部教导团团长。

杜新民非常豪爽，经常请军官们吃饭，打牌，挥金如土，很快建立起朋友圈，利用这个圈子传播进步思想，发展组织成员。

杜新民在我方成员王飞霄、邢剑五的协助下，对教导团进行改组，把里面的学生队扩大为三个队；将顽固派和进步学生分开编队，建立了一个拥有160余名学员、装备优良，思想进步的练习队，并且还建立了支部。

事实上，这个队已经成为我方控制的队伍。

由于这个练习队学生的军事素养很高，表现出色，杜新民也因此受到张岚峰的赏识，对他大加提拔，在1944年3月，任命他为十八师中将师长，在永城县(今永城市)酂城驻防。

杜新民任师长之后，大权在握，如鱼得水，加紧安排自己人担任要职。

短短一个月，十八师的几个团长都变成了杜新民的亲信，而这些亲信都成为地下组织成员。

张岚峰对此也并不怀疑，一朝天子一朝臣，这是中国的老传统，谁当了官不想安插自己的亲信？在他看来，只要十八师忠于自己就行了，别的都是次要的。

张震

十八师纪律严明，不像十五、十六师那样纪律涣散，也没有开小差的。

不仅如此，十八师打仗也非常给力。

因此十八师不但受到军长张岚峰的好评，也受到日本人的赞赏。

1945年7月，日本顾问三枝三郎在商丘召开大会，亲自授予杜新民富士勋章一枚，表彰他“效忠”。

授勋仪式一结束，杜新民就坐上汽车迫不及待去见一个人，新四军四师敌工部长王子光。

晚上九时，在一间密室，两双手紧紧相握，杜新民抱怨说：“这鬼日子真过够了”。

王子光笑着说：“我今天就是来帮你跳出苦海的。”

他在转达了四师首长张爱萍、邓子恢等人的问候之后，开门见山地说：“形势一片大好，起义时机成熟，上级要你动手起义”。

杜新民一听激动得站了起来，兴奋地说：“早就盼着这一天呢！请转告首长，我一定把十八师安全带到根据地。”

“为了保证起义更顺利，四师首长决定让刘鲁民、王飞雷、李杰、郭云等20多人去协助你工作。”王子光说。

“太好了，那样就更有把握了。”杜新民很高兴。

为了不引起敌人怀疑，半小时后谈话就匆匆结束了，但是该说的话都说了，两人握手告别。

就在杜新民紧锣密鼓准备起义的时候，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一直监视杜新民的军统卧底、副师长刘文耀感觉到了风吹草动，他急忙到军部向张岚峰敲警钟：“军长，日军形势不妙，进入多事之秋，可不能让下面出事啊”。

“你的意思是杜新民想当吕布？”张岚峰警觉地问。

“军长，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日军山穷水尽，谁不想给自己留后路？”刘文耀不怀好意地说。

就在这时候，张岚峰的副官进来了，一进门就说：“报告军长，十八师杜师长打电话，要上交30万斤小麦，请军长给军需处打个招呼。”

张岚峰眉开眼笑，感叹道：“疾风知劲草，困难时期十六和十五师整天哭穷，向我伸手，唯独十八上交粮食，解决我燃眉之急。”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刘文耀，话里有话地说：“就这，还有人想离间我们的关系，可恶啊。”

刘文耀一听，肺都气炸了，但不敢发作，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杜新民不但交了那么多粮食，还给总部处长以上的军官每人送了不少金银细软。

如此一来，他们争先恐后说杜新民的好话，张岚峰更加信任杜新民了。

1945年8月，日本战败投降，蒋军向军长张岚峰伸出橄榄枝，以高官厚禄引诱。

如此一来，起义刻不容缓。

王子光两次和杜新民相见，商定了有关起义的时间、联络暗号、部队接应的方式，甚至起义后部队番号等交代得一清二楚。

但是副师长刘文耀也没有闲着，和戴笠保持着密切联系，因为十八师如果出了事，他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就在起义箭在弦上的时候，十八师机要科长耿兆年神色匆匆来到师部，反映了一个重要情况：师部电台突然收到一份奇怪的电文，全部是密码：

31468 58362 47142 81069 26069……

杜新民一看神情严峻：“这很可能是军统的密码，我这就联系新四军，让他们把密码尽快破译出来。”

早在1939年，新四军就成立了绝密的电讯密码破译机构“三山办公室”，汇集了很多密码方面的专家，蒋军与第三战区来往电报、第三战区与所属部门及某些汪伪单位的来往电报，基本上都能够破译出来。

因此，那份密码很快破译出来，内容是：新四军已经在十八师中活动。

这说明戴笠在十八师内埋下钉子，要想起义成功，必须先拔掉钉子，清除特务。

耿兆年经过检测，发现电台就在副师长刘文耀家中。

不过刘文耀也不敢断定杜新民就是新四军，他还向军统总部发出一则电文：杜新民是否新四军待查，如不是则可以争取。

杜新民决定一边等待机会除掉军统特务，一边积极筹备起义。

在秘密会议上，十八师负责组织工作的王飞霄汇报说：“目前，四个团长同意起义，部分营长也达成默契，起义已经水到渠成。

在此情况下，9月15日，新四军首长做出决定：在9月20日，农历八月十五这天发动起义。

副师长刘文耀怎么办？此人不但是军统特务，还是军长张岚峰的老乡和亲信，处置他可要慎之又慎。

就在杜新民为此纠结的时候，9月19日晚上，在杜新民家的客厅，发生了针对他的行刺事件。

原来这天下午，刘文耀感到部队有点异常，王小玉便让左寒风在当晚潜入杜新民家行刺，结果没有成功，刘文耀夫妇反而暴露了。

杜新民没有让人去捉拿刘文耀，那样动静太大，他让耿兆年用军统密码以戴笠的名义给王小玉让她自裁，以吓跑刘文耀。

刘文耀不知是计，果然上当。

送走了刘文耀这个瘟神，起义迫在眉睫。

农历八月十五日夜，星斗满天，月光如水，张震带领新四军三个团，行进至酂城西边。

半夜时分，“轰！轰！”4师迫击炮里接连射出五发炮弹，紧接着几挺重机枪也“哒哒哒”地响了起来。

杜新民立刻召集营以上军官开紧急会议。

他首先说：“外面的枪炮声各位也听到了，那是新四军兵临城下，一共来了10万人。”

听了他的话，下级军官开始骚动。

杜新民轻咳两声，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提高声调说：“但他们并非与我们为敌，目的是要我们弃暗投明。”

“我和大家相处数年，生死与共，亲如兄弟。爱国军人，本应以为国为民为天职，可是我们过去救国有心，报国无门，迫不得已才穿上这身狗皮，忍受父老乡亲的唾骂，其实大家都是在等待时机，报效祖国。”

“现在，机会来了，曙光在前，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去何从，请各位三思。”

早就望眼欲穿的十八师的官兵纷纷回应：

“我们听师长的！”

“对，跟师长走！”

“听师长的，没错！”……

于是，十八师在杜新民带领下，毅然举行了武装起义。

起义之后，十八师被改编为解放军第二军（简称“解二军”），杜新民担任军长，团级以下班级以上干部均提升一级。

1946年5月，第2军与华野9纵进行合并，组建新9纵。

合并后，张震为纵队司令员兼政委，杜新民改任副司令员。

就这样，原来的伪16师在杜新民的率领下，走向了新生，全师5000多人像涓涓细流，汇入了人民军队的汪洋大海。

后来，跟随他起义的官兵们在华东参加了解放战争。

新中国成立后，官兵们纷纷说：

“当兵这么年，都没料到杜师长的真实身份！很感谢他带领我们走上了一条光明大道！”

新中国成立后，杜新民任南京防空司令员。1970年1月28日，因病医治无效逝世，终年67岁。

那么，杜新民的上司张岚峰后来如何？

张岚峰是冯玉祥的手下，抗战初期曾经一度担任抗日同盟军第十九军军长，跟日军血战。

后来，张岚峰跑回老家河南商丘，拉起来武装，队伍一度达到9万人。

但是他却认贼作父，投靠日寇，当了汉奸。

抗战胜利后，他认定了蒋军，被蒋氏任命为蒋军陆军第三路军司令，和人民为敌。

1947年1月12日，张岚峰被我军俘虏，后来到功德林监狱接受审讯和改造，1952年死在监狱中。

张岚峰和杜新民都是冯玉祥的手下，都是一名军人，在关键时刻做出了不同的选择，结局也大相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