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资本圈子立的山头,就是东林党吗?
明朝万历二十二年,顾宪成因触怒神宗被革职回到无锡老家。十年后,顾宪成与其弟顾允成、学友高攀龙、钱一本等人重修了宋代的东林书院,并开始在此讲学。自此40年间,政治主张相近的明代官员、学子相继汇聚,东林党羽翼长成,竟一时搅弄时代风云。
(相关资料图)
从东林党争、到国本之争、从梃击案,再到京察之权,东林党人始终深刻影响,甚至主宰了朝局的变化。他们锐意进取、针砭时弊,但也抱团搞山头文化;他们勇于为自己的政治主张殉难、推动改革,但也党同伐异、大肆打压别派势力。在东林党极盛时期,大明帝国的走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握在了东林党的手里。
但是,搅弄风云者,必被风云搅弄。
随着满人入关,东林党作为前朝余孽被一并扫进了明朝的坟墓里,成为几千年帝制时代一个浓重的烙印。可是谁又能想到,如今竟还能成为一顶巨大的政治帽子,扣到了湖畔大学的头上。
图:东林书院
二零一五年,马云联合联想柳传志、万通冯仑、复星郭广昌等一众资本圈的顶级大佬于杭州西湖之畔竖起一块镀金招牌,上面写着四个字——湖畔大学。
这真的是一所大学吗?或许不是,至少不是一所符合当今社会意识形态和主流观念的大学。
它以培养商业人才为名,汇聚了当今中国顶级的商业资源,从互联网行业、到地产行业、到娱乐行业、再到金融行业,它的触角几乎伸到了每一个行业,它比自古以来所有曾出现过的商业资本圈子都更具实力和影响力。
静下心来想一想,马云、柳传志、郭广昌等一众大佬所做之事到底为何?
其实不难想到,因为一切事情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或者说同一个理想,一个中国历史上的商人集团从未达成过的理想。
让商业势力成为一股完整的,有一定地位的政治力量,并在时代的发展中充分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政治诉求。
且先不遑论湖畔大学种种所为是对是错,一年前湖畔大学被正式叫停,虽然那张巨大的镀金招牌仍在,但湖畔大学这四个字已成中国商业历史中一个逐渐被尘封的名词。
问题是,湖畔大学真的是东林党吗?
图:湖畔大学
02
从范蠡,到沈万三,再到胡雪岩
范蠡,江南商人拜的财神,商圣。
辅佐越王卧薪尝胆,后历经笠泽之战、吴都之战,助越王灭吴王、并吴地,一雪会稽之耻,称霸于天下诸侯,成为春秋五霸中的最后一霸。事后,范蠡畏惧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携西施出庙堂、入商海。
此后的二十年间范蠡以信义经商,三次成为巨贾,又三次散尽家财。死后留下中国古代的商业理论经典古籍《计然篇》、《陶朱公生意经》等残本,为中国古代商业理论的发展做出巨大贡献,其经商思想也被几千年来的商人们奉为圭臬,范蠡也成为了天下商人的楷模。
唐德宗建中三年,范蠡以辅君之功和政治成就入享武庙,留名青史。然而他的经商能力,却只能以野史的方式,成为平头百姓和贩夫走卒的饭后谈资。将时间倒退回越王灭吴之时,如果范蠡学文种,不出庙堂,会不会也落下一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下场,还会有后世的赞誉和商圣的盛名吗?
图:范蠡
沈万三,明朝洪武年间首富。
当这个资助了三分之一南京城墙修建费用的商人,正做着城墙竣工之日将获得无尽荣誉的美梦之时,朱元璋正站在皇宫之内,用冰冷冷的眼神盯着手中即将举起的屠刀。或许朱元璋此刻想的是,南京城墙竣工之日,就是杀掉沈万三之时。
洪武六年,沈万三作死请求犒军,这给朱元璋提供了一个完美的杀人借口,不入流的商人敢犒赏王朝铁骑,欲意何为?
朱元璋说:匹夫犒天下之军,乱民也,宜诛之。
马皇后说:不祥之民,天将诛之,陛下何诛焉!
沈万三就此躲过了杀身之祸,但也被流放云贵,在云南边陲度过了一生中最后的时光。流放途中的某一个夜晚,沈万三会不会也想过,为何倾尽家族之财力帮朱元璋修建了铜墙铁壁一般的南京城墙,却落得这么一个凄惨的下场?
钱花了,城墙也修了,朱元璋杀沈万三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图:沈万三
胡雪岩,清朝末期的活财神。
咸丰十一年,胡雪岩因接济清军被晚清重臣左宗棠所赏识,几年间助清廷建立常捷军,创办福州船政局,并在左宗棠收复新疆中立下筹响大功,后因军功获封清廷三品布政使衔,好不风光。
可作为清廷官场中的异类,商人出身的胡雪岩又能风光几日?
光绪九年,清廷各地官员开始不停向胡雪岩提款,敲诈勒索更是常事。不久后胡雪岩被诬下狱,撤职查办,虽然最终捡回了一条命,但家财已被搜刮干净,在悲愤与贫困之中郁郁而终。
在生命中最后那几个寒风呼啸的夜里,胡雪岩是否悔恨过当时的选择?是否会想起穿黄马褂、戴花翎,昂首阔步出入庙堂的风光日子?
图:胡雪岩
03
历史见商人,但不见商人的政治诉求
中国的历史很长,长到穷尽一生也无法窥见它的全貌,但正史中留下来的却仅是帝王将相、权术和宫廷政治。
皇权至上是中国帝制时代唯一的政治正确,其他一切政治权力完全依附或寄生于皇权。可即便如此,也来回重复着的皇权与相权之争、皇权与贵族之争、皇权与士大夫之争,及每个王朝末期的农民起义。这些斗争,无非就是贵族集团的政治诉求、士大夫集团的政治诉求,以及农民阶层的政治诉求。
唯一缺少的,是商人集团的政治诉求。
回看那些曾经出现在史书中不同朝代的商人,无论范蠡、沈万三、或是胡雪岩。他们在中国古代政治史中从来没有得到过应有的一席之地。实际上,商人群体就是中国古代政治体系里最底层的贱民,它们只能频繁地寄生于各个朝代的各种政治势力,并随着寄生的政治势力倒台而崩塌。即便是在商业十分繁荣的宋代,他们也没有形成过完整的政治群体,或获得过表达政治诉求的权利。
五千年的农耕文明社会,在统治阶层的刻意打压之下,中国的商人在片广袤的土地上从来没有成过气候,它们就是一群政治上的贱民,更是一群随时可以一脚踩死的蚂蚁。
图:古代商业街
04
帝制新坟刚建,时代无法阻挡
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鲜血染红的旗帜在北京城天安门广场徐徐升起,这是一个新的时代,帝制终于被彻底地扫进了历史的坟墓里。中国最后一任帝王,爱新觉罗溥仪也将在不久之后被安顿到北京的一个动物园里,每天清晨起来清扫着昨夜飘落的树叶。
但是,这个时代的前三十年中国没有商业。
直至一九七八年末,改革开放的号角正式吹响,一夜之间祖国的南方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淘金场。下海经商成了当时最热的词,人民奔走相告跃跃欲试,不断地涌向祖国的南方,生怕比别人落了半分。
那一年,商业活动在中国这块古老的土地上重新焕发了实力,并在此后短短四十多年间深刻地改变了中国的一切,让中国如魔法一般换了新装屹立于世界之前。
时至今日,商业活动和资本的推动让社会前所未有的发达,再远的距离不过朝发夕至;思念亲人也不过点开微信而已。娱乐、出行、生活、办公,乃至于马桶上放的手纸,都是商业和资本运作的结果,每个人都在享受着商业和资本带来的成果和便利。
图:古代商业街
在这个瞬时万变的社会里,不久前发生的事情就像是隔了一个世纪。回想一下,那个BB机的年代,那个排队交话费的年代,那个存钱还要看银行脸色的时代,那个花费1块钱通话一分钟的年代,那个上街买衣服性价比全靠砍价造诣的年代,那个坐出租车司机不打表你还没有办法的年代,那个学知识只能从书本里奋力翻找的时代,是不是恍如隔世。
十年前,联想的故事被多少学生写进考卷里,柳传志又是多少人的精神偶像?十年后,联想在多少人的心里已经彻底塌房,且深深的鄙视他的不讲道义?
两年前,马云是拥趸们心里的教皇,从他嘴里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是信众的教条。两年后,马云夹起尾巴做人,消失在瞬息变幻的商业世界里,而正在读这篇文章的读者们,又有几人曾在评论区里随手拍了两块阴砖。
图:马云
商业和资本从来都不是洪水猛兽,更不需要夷九族,它需要的只是被节制,就像权力需要被管束一样。
是的,每一次经济危机的背后都是商业和资本野蛮生长的结果,最后买单的也必定是每一个普罗大众。商业和资本对于社会的作用就如同一江纯水,它可以滋养万物,浸润每一块它经过的地方,助万物成长;它也可以是决堤的滔天水患,毁掉一切它呼啸而过的地方,致千里泥潭。
可治水的最好手段从来不是封堵,而是疏通。
图:商业社会
05
这个时代没有顾宪成,也没有东林党
那么回到最开始的问题:河畔大学,是东林党吗?
没错,河畔大学汇聚了全中国最顶尖的商业资源,搞圈子文化,并最终指向建立起一个完整的商人政治群体,争取获得自己正当的、应得的政治力量,以表达自己的政治诉求,完成中国五千年来商人群体从未做到过的政治事业。
这个时代,他们不想再接受政治贱民的身份,不愿意依附于其他政治势力,借其他人之口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他们要用自己的口,告诉这个社会他们自己的政治诉求。
现在如此,将来亦如此。
帝制时代已经远去,这个时代没有顾宪成,也不会有东林党。在这个时代里,每一个社会群体,只要不反动,不搞恐怖主义,不反人类,就值得拥有一个正当的政治群体身份,让每一个政治群体都能合理地、自由地、有效率地、不失公允地表达自己的政治主张和政治诉求。
这一天终会到来,而到来时祖国也将更加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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