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吴清浅
对于成年人来说,功名是个很诱人的词。如果有一天忽地被领导问及是否有功名之心,你会怎么答?要是简单地说没有,大概不会有人信,要是找一堆理由来,可能这花里胡哨的答案也让人有所怀疑;要是说有嘛,如何说才能让人相信甚至佩服就是门说话艺术甚至人生哲学了。或许这里头并没有标准答案,但电视剧《天下长河》陈潢的回答让人叫绝,堪称教科书级别,不仅让问他的靳辅信服,也让屏幕前的观众叹服。
当陈潢跟着靳辅一直沿着黄河测量,快到星宿海时,面对开阔的黄河两岸,靳辅向陈潢问起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我一直想问你啊,你真的不想求得功名吗?我们这出来两个月了,也走了一万多里,你才大如海。可是你要是跟着我治河呢,那顶多就算是一个幕僚;你要是考取功名,那皇上又赏识你,那前途是无量的。每个人都有功名之心,你要说你没有,我是有点不太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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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自己冒死要救的忘年交靳辅这一问,陈潢没有故意回避或刻意隐瞒些什么,而是闯开心扉——你觉得我这样的当了官能有多好,就像皇上说的,不知道一天要犯多少忌讳。
怎么说也一起风餐露宿了两个月,再说此前陈潢还曾两次不听自己劝阻,冒着得罪皇帝的风险进谏救自己,就凭那两次进谏就足见人品——他陈潢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还为人正直仗义,不然也不会才见两次面就冒死救自己。何况人家跟着自己在黄河边上吃苦了两个月,于恩于情于理都应该对人家讲几句经验之谈,让其借鉴借鉴的。于是靳辅说——我在官场很多年,便有资格说几句。你进了官场呢,高人一等,吃喝享乐那是自然不愁。要想混日子那也容易,无非是压榨部属、贿赂上司。
靳辅所说就是当时的官场现实,如索额图这样的就是混日子,压榨部属,而如王光裕、金文祥包括后面陈潢提到的中了探花的朋友徐乾学之流就是贿赂上司。且这样的人还相当多,正是占比太大,康熙才特别欣赏危言危行、一心治河的陈潢,还曾感慨“会当官的人太多,会做事的人太少”,在拿到畏罪自杀的前河道总督王光裕写下的厚厚的贪污账本后,尽管反贪之心强烈,但鉴于三藩未平,正是用人之际,看也没看就把账本烧了。他不是大明的朱元璋,没那股狠劲和胆量,敢发现一个贪官杀一个,不怕贪官造反。
而比混日子的官稍好一些的,高人一等,吃喝享乐的则是明珠、高士奇之辈。他们时常以皇帝喜好为准绳,不问是非,只问富贵,只要是皇帝想办的事,即使与道义有所偏离,他们也会一味附和,唯有这样方能深得君心,成为朝堂上的常青树。
以陈潢的品性看,这两类官都不可能是他想当的官,他想当的应该是靳辅这样的官,只问是非曲直,不问个人富贵荣辱,而且这当官之心还挺强烈。如果不是遇见靳辅,可能陈潢在徐乾学高中、自己落榜后还是会继续参加科考的。因此才会有陈潢回靳辅的功名之心之答“你要说我没功名之念,我可能早就去当和尚、道士去了。说实话功名之心我还是有的,而且很大。我看见我的朋友考中了探花,我嫉妒得要命。”
但人总是会变的,当他随着靳辅沿岸测量黄河时,随着愈往上走,视野越开阔,心胸也随之开阔,格局也变得很大。关于自己的变化和变化后的自己,陈潢是这样说的“可是到了这儿,我的想法就不同了。我会问自己,我的功名是什么?我要走哪条路过完这一生?你看这条河,当地有个传说,说这条大峡谷是大禹治水用斧子劈开的,大禹或许不是神,或许是一个部族,或许是千千万万治河的人。为了劈开这条河,他们团结一致,也用尽了一生的力气,所以几千年后的人,还记得他们。
从大禹、李冰一直到前明的潘季驯,不管他们生前是大官,还是帝王,后世没人在乎他们的身份,大家只记得他们的名字跟这条河在一起。我要做他们这样的人,你说野心大不大?我不管他是满人皇上还是汉人皇上,只要他说话算话,让我一生治河,我就给他磕头,这一生我一定要让黄河安澜,要证明我们今人不输古人。”
行万里路后的陈潢不再是那个为做官而考功名的人,也不再是那个可能并没有认真想过自己考上后要当个什么官的人。他开始意识到自己的品性决定自己真要是中了科举,绝对不可能成为靳辅口中说的吃喝享乐的官或混日子的官,而是成为康熙所说的会做事、但一天要犯很多忌讳的官,而这样的官在官场上是混不久的,轻则被罢免,重则被冤枉而死。与其这样还不如安心辅佐靳辅治河来得有意义。
自己生在黄河洪水中,从小到达见过太多因洪水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的人间惨剧,自己的心愿一直是治河,把黄河治好,让沿岸百姓不再受黄河洪灾之苦,这一心愿有时候甚至比考上功名更强烈。既然自己不适合当官,又恰好遇上了跟自己志同道合的靳辅,而皇帝赏识自己又是因为自己的治河才华,为何不好好借此机会施展才华呢。真继续埋头科考,也不知何时能考中,哪怕考中也未必是安排他治河呀。那黄河自清军入关以来就没有大修,决堤泛流已是迫在眉睫,沿河百姓可等不得了,既然现在有机会帮百姓摆脱洪灾困扰,让自己成为大禹、李冰那样的人,为什么要等,百姓及后人的记忆可是停留在你对他们的好,而不是你当了什么官,你官多大上,何必拘泥于官衔之虚名。
“从大禹、李冰一直到前明的潘季驯,不管他们生前是大官,还是帝王,后世没人在乎他们的身份,大家只记得他们的名字跟这条河在一起。我要做他们这样的人……”这番认识和格局,这般宏伟壮志,又的确有这样的才华和能力,这番功名之答怎么可能不让人信服和叹服呢。
功名之心能提高到如此境界者实乃世间少有,陈潢这格局注定他与好朋友、好兄弟徐乾学和高士奇会有所不同,大大的不同。徐和高说到底都是更在乎个人利益、眼前利益,他们的功名学就是为当官而当官,一个曾为前途大加贿赂明、索两位宰相,一个为了前途没少拍皇帝马屁,所作所为都是围绕一个利字转,是非曲直不重要。最后好兄弟落难考验兄弟情谊时,败在利益面前也正常,不肯为兄弟求情,生怕得罪皇帝,得罪同僚,让挣来的富贵荣华毁之一旦,甚至性命不保。而陈潢则跟他们相反,是民为重,君为轻,为了民的利益不惜得罪重臣甚至君主,最终被幽禁而死。
但陈潢的选择和努力也成全了他,让他的名字跟黄河一起被世人记住,世人不在乎他是否有官职,只记得他倾注毕生于治河大业上,让他们免遭洪灾侵扰。
陈潢关于功名的回答充满赤诚与豁达,无论是什么版本的功名之答,拥有这两样的答案都是让人满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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