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7月,石渡毅28岁时接到日军的临时召集令,当时他已经从文部省辞职,正在上田高等女学校任教。他原本的人生轨迹是以教师的职业为生,钻研他喜爱的哲学,但是临时召集令改变了一切。因为是“临时”召集令,石渡还以为军训过后很快就可以回家,没想到5个月后日军偷袭珍珠港,太平洋战争爆发,石渡也被送往战场。


(资料图)

尽管石渡不喜欢马,也不觉得自己体力上有何傲人之处,甚至都没有挨下去的自信,但还是被分配到有马、有负荷的重机枪中队,他清楚地记得是侵华日军华北方面军第12军59师团54旅团重机枪中队111大队,司令官是臭名昭著的冈村宁次。

第59师团有12000人,司令部在济南,一度侵占山东的主要的区。山东面积是日本北海道面积的两倍,有丰富的煤矿、粮食和棉花资源,被日军视为最重要的补给基地。疯狂抢占中国经济资源、对抗日根据地实施“扫荡”、搞三光政策、掳掠中国劳工等罄竹难书的恶行,都是这个第59师团干的。

1942年5月,石渡毅在妹妹和未婚妻的目送下出征,乘船到达釜山港,后经山海关,进入山东境内。在中国境内的3年3个月里,石渡所在的日军主力对我八路军发动过数十次“扫荡”,石渡参加过这当中的5次。石渡在日军中的职位并不高,主要从事宣传和新兵训练。

石渡毅作为7月补充兵,进兵营后先要接受3个月的新兵教育。按照日军的训练风格,身心都很受摧残,扇耳光是老兵对新兵最常用的刑罚。只有学会逆来顺受,抛弃自尊服从上司的指令才能在兵营里安稳地挨下去。

挨不住的人要么逃跑要么自杀,别无选择。兵营里唯一可以缓口气的地方就是厕所,在厕所里读家人的信,或者和朋友说几句话是唯一的乐趣。也有人选择在厕所里自杀。

三年后,当石渡毅升任陆军伍长、负责新兵训练助理时,他没有因为自己受过苦而去宽待新兵;相反,他训练新兵时更狠,延续了日军的训练理念——体罚是最好的教育。日本军国主义教育真的可以把人变成鬼!

石渡毅在亲笔悔过书中,详细讲述了自己在战争中的罪行。

其中最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就发生在1945年日本战败前两个月。当时我八路军在山东的势力逐渐壮大,破坏了很多日军盘踞的据点,日军伤亡很大,备受打击。

为了支援日军在索格庄的主力部队,石渡毅带着新兵营跟随大部队从新泰前往索格庄,在抵达索格庄的100公里行军路上,遭遇八路军设置的地雷阵,改走庄稼地后也依然会被炸到。

这是因为八路军设置的炸药装在石头缝或者瓦罐内,日军的地雷探查器无法探测到。为了减轻伤亡,日军残忍地让强掳来搬运重武器的四五十名中国老百姓给他们探路,死伤了四五个人,就那么扔在路边任他们自生自灭。大部队到达索格庄后抢占民房,驱赶老百姓,跑得慢的20多人被抓了当靶子,给日本新兵做刺刀训练。

石渡毅说那一天发生的事他无法忘记,终生都为此忏悔,哪怕后来在西伯利亚受苦时,也会想起那些死去的中国人。那天是200名新兵在主力部队面前的第一次演练,4名中国老百姓被分到石渡所在的中队,其中有个中国少年也就十五六岁。

少年对石渡哭求说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妈妈在等他回家,求石渡放他回家。石渡没有心软,硬是让人把4名老百姓绑在木桩上,命令新兵演练活人刺杀。当时这些新兵冲是冲过来了,但是为人尚存的良知让他们下不去手。在长官的暴喝声中一个个最终完成了活人刺杀,也留下了心理阴影。

所有这些有过烧杀掳掠经历的日本人,回国后几乎都不曾对家人透露从军的经历,只有极少一部分面对自己造下的罪孽并且真心赎罪的人为了纠正日本人错误的历史认识,为了后世的永久和平,至死都在积极地向日本民众讲述自己亲身经历的战争和自己犯下的罪行。

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的这天上午,石渡毅正在朝鲜境内为对阵苏军修筑战壕,中午吃饭的时候还“视死如归”,下午就接到停止修战壕的命令。东拼西凑的消息得出的结果是,刚刚“祖国”还在鼓励他们为圣战赴死,此时“祖国”已经向敌国臣服。

反差太大,有些日本兵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祭奠自己的青春,总算在战争中活下来的日本兵开始紧张盘算被俘后的前途。石渡毅还好,他想得更多的是“战争终于结束了,只要活着,就好”。石渡毅就这样结束了4年的军人生涯。

石渡毅所在的军队被苏军解除武装后,被送往西伯利亚修路、盖房、维护铁轨,在冬天苦寒夏天炎热的收容所挨过艰难的5年。回看石渡毅在西伯利亚的那段历史,他秉持康德的道德哲学观,做到了宁可被继续扣押在西伯利亚,也不肯告密出卖同袍。

但是在杀戮中国无辜民众这件事上,他的康德哲学观彻底隐身,道德底线没能起到丝毫作用,而是顺从长官的指令,让中国老百姓探地雷、命令新兵演练活体刺杀。

人性为何如此矛盾?用石渡毅的话说就是效忠天皇、服从军令的思想已经潜移默化地深入骨髓,日军对士兵的这种凶恶的军国主义思想灌输就是把人变为只知道效忠天皇的奴隶。只有军队解体之后,才逐渐找回做人的尊严和道德底线。

终于回到日本的石渡毅,婚后改姓绘鸠,虽然开始了新的人生,但并没有就此轻松地享受生活,而是把余生都视作赎罪之旅。

他说,“我杀害的人不能复生,赎罪也没有结束的终点。以受害者的愿望为自己的愿望,杜绝非正义的战争,追求永久和平的世界是我余生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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