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资料图片)

近年以来,有不少人说话、写稿的时候,喜欢上价值。

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他能够使出武当派的梯云纵,左脚蹬右脚,一直把自己望天上顶,顶到一个高原反应的地步。

我打两个简单的比方,吃个饭,他能给你从食物补充提升到基因改造,从粮食储备提升到民族兴亡。

唱首歌,他能给你从靡靡之音提升到亡我之心,从家国复兴提升到文化灭绝。

反正就是他不给你扯一点云里雾里的大词,就不会发表自己的观点,就不会阐述一个事实。

他们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开口就是全球,闭口就是族群,左手一个崛起,右手一个飞扬,抬头一个血脉,低头一个基因。

这种症状,像极了我们小学四年级以前学写作文的场景,每到结尾的时候都要猛烈感叹一句:“某某同学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

实在是找不到可以学习的,也要哀嚎一句:“啊!这真是有意义的一天!”

当然有意义了,你都学会哄抬价值了,这就是最大的意义。

02

我其实有点羡慕能够哄抬价值的人。

我这些年看了不少史书,读着读着,渐渐就变成了一个“没有大局观”的人。

看见武将们的征讨,我就会想“我要是不幸生在战区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读到文臣们的奏折,我就会想“我要是那时候的普通百姓这条法令对我是好还是坏”;读到底层官吏的强势我就会想“我在这种情况下能够撑多久”……

你要让我分析,攻取燕云十六州的历史意义是什么,熙宁变法的积极作用在哪里,征伕征粮对于五路伐夏的强力支撑,我其实也能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越来越懒惰,不想把这些课堂上用于考试的车轱辘话翻来覆去地嚼。

嚼得跟一块没有味道的口香糖一样,还要吐出来扯给别人看,说:“你看我多会扯!”

但是有些人就不一样,他们不但能够扯,而且扯完还能扔回嘴里继续嚼,嚼完再吐出来扯,扯出不一样的形状,虽然本质还是那块口香糖。

我确实很羡慕他们,我就做不到这么永远斗志昂扬,永远高屋建瓴。

03

有些朋友喜欢把这种讲述方式称为“宏大叙事”。

当然,讲故事不能缺少宏大叙事这样的一种方式,但是不能每回都红宏大叙事,因为长此以往就会得一种“不哄抬价值就不会说话”的病。

你见着什么事情都要往深了想,往远了想,往极端利好或者极端危机上想,动不动就怀疑这是一盘大棋,那是一个阴谋。

就好比人家马来西亚华裔杨紫琼在奥斯卡封后,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也就是人家商业颁奖看一乐子的事,你想祝贺就祝贺一声,想酸一下西方的政治正确你就酸两句,但是你非要弄得像因为中国崛起了导致亚洲崛起,所以美国人才用颁奖给杨紫琼来讨好华人一样。

你看,好好的话被说得阴阳怪气的,这就是长年累月坚持“宏大叙事”的表达后遗症。

习惯了,改不过来了,碰到任何事情都要拼了老命想要给它上价值,仿佛没有扯一个高瞻远瞩的旗子出来就感觉人生失去了意义,“这不是有意义的一天”了一样。

你是对自己有多么高的期望,才能幻想着说出来的每一段话都能为人类社会的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提供价值?

04

北宋初年,宋太祖赵匡胤麾下有一个文盲将军,名字叫党进。

他带兵打仗是一把好手,但是每次上朝需要汇报工作的时候总是很被动,因为他背不下来那么多文绉绉的祝词,也不认识文书在他笏板上写好的提示语。

后来有一次他领兵出征,赵匡胤在朝堂上对他寄予了厚望,按规矩他要说一段话表决心。

当着文武同僚的面,他一紧张就把文书教给他的话全部忘记,只能搜肠刮肚地想一些话来上价值,最后憋了两句毫不挨着的话出来:“臣闻上古民风淳朴,愿陛下保重身体。”

你看,文盲不知道说什么了,就把哄抬价值当成救命的稻草,因为他既没办法摆事实,又不知道怎么讲道理。

但是你们不一样啊,你们上过学的人,又不需要靠这个救命,天天憋着上价值干嘛呢?

其实深究起来,这种心理状态挺常见,就是生怕说话的时候不上价值,自己就变得没有价值了。

一看见成功人士,就立刻想要找共性把自己划到这个群体里面去,找不到性别找地域,找不到地域找国籍,找不到国籍找基因,找不到基因找“界门纲目科属种”,反正总要把自己贴上去才罢休。

我也分不清,这算是自尊还是自卑,总之是种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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