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镰刀排雷二十多年

大家好，我是头像机枪一样秃秃秃秃的排稿少女梦小二

(资料图)

“真正的猛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敢于正视惨淡的人生。”

对越自卫反击战，看似历时仅仅一月，但自1979年以后，中越双方在边境展开了长达十年的轮战，而即便战争结束了，两军在边境埋下的数百万枚地雷却依然存在。

这些地雷以及各型爆炸物，数十年来一直荼毒着边境人民，尤以老山、东山地区为重，这里曾是轮战的主战场，也是战后雷区最多、地雷最密集的地区。

战后，中央军委组织过多次中越边境的扫雷行动，清除了超百万枚地雷，但在一些地区依然存有不少的地雷，群众触雷伤亡的事件时有发生。

▲解放军扫雷大队战士徒步验收雷场

在云南文山的八里河村，这里紧挨着当年的东山主战场，战后最严重的时候，村里三分之二的土地都是雷区，48户人家有49个残疾人，有的人家一家三口人加起来才三条腿。

▲这里曾是中越交战前线

据当地村民估计，村中各处地下隐藏的地雷有百万枚，八里河村也因此有了“地雷村”的别称，解放军扫雷大队来扫雷的时候，发现村里的地平均每亩就有42枚地雷。

▲村中唯一一个三次被炸的，是不幸也是幸运

尽管扫雷大队已经扫除了许多地雷，但村里的山上、地里仍有大片雷区。扫雷行动不可能一年365天开展，但是对于村民而言，地却是要天天种的。

于是，村里就出现了“排雷人”自发排雷，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排雷专家”王开学。

▲“排雷专家”王开学

王开学是十年轮战的亲历者，在他小时候就曾目睹越军的炮火袭击村子，越军侦察兵枪杀村民，他清楚的记得死在越军手下的村民有11人，最小的8岁、最老的65岁。

王开学的父亲是一名民兵，轮战期间常在田间巡逻保卫村子，1981年的一天不小心踩到了越军布置的“棺材地雷”当场身亡。

▲越军“棺材地雷”

而那一年王开学才11岁，当他回到家的时候，发现一群人在他家门口围着哭，他凑上前去，看见了自己父亲只剩下上半身的尸体。

他清楚的记得那一天，小学二年级的他刚学到“小蝌蚪找妈妈”这篇课文。但自那以后王开学再没上过学，母亲也在几个月后跟别的男人走了。

父亲的死让王开学暗下决心，一定要排尽村中的地雷，还村子一个太平。

但排雷哪有那么容易。

18岁的时候，王开学初次尝试接触地雷，但生活在地雷村的他深知地雷的危险性，即便走在去雷场的路上，还没看见地雷，生理性的恐惧就让他开始直冒冷汗，甚至开始发抖。

这种恐惧非亲历者不能体会，是教科书上对地雷的任何危险性描述都无法带来的，是来自记忆深处、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感。

然而，明知山有雷，偏向雷山行。

后来，王开学开始想方设法研究地雷，他从田间地头捡一些确定损毁的地雷残骸回家研究，并请教村里的一些老人，花费了长达5年的时间，将地里存在的所有型号的地雷研究了个透。

村子里的地雷各种各样，有中国的、越南的、苏联的甚至美国的，有绊发的、压发的，有反步兵雷、反坦克雷、跳雷，也有手榴弹、迫击炮弹、榴弹炮、无后坐力炮。

▲王开学家中收集的经他手排除的各式地雷及爆炸物

这些，王开学都遇见过。

对各种地雷了如指掌后，王开学在1993年开始正式的长期排雷作业。

正规扫雷兵扫雷通常是先用喷火器清除雷区表面的草木，方便后期作业的同时也能达到毁雷的效果。而后，爆破手使用爆破筒扫雷，最后搜排手穿着厚重的防爆服上去，借助金属探测仪、探雷针等工具，一寸一寸地开始搜排。

▲正规的排雷作业

而王开学排雷，工具只有一个锄头、一把镰刀、一个用钢丝自制的地雷“开盖”工具。而防爆服自然是不可能有的，王开学通常就穿一身迷彩服，有时候天热了穿个背心就上山排雷。

▲王开学就一把镰刀

我们看纪录片里排雷兵都是用探雷针探雷，轻轻戳下去轻轻拔出来。而王开学是直接用镰刀的刀背探雷，一刀背敲下去根据土壤反馈的声音来判断是否有雷，力气大了直接就爆，力气小了听不出来。

▲自制工具拆雷管

发现地雷位置以后，需要挖开地雷周边的泥土，正规军通常是用工兵铲、匕首小心翼翼地铲，有时候遇到棘手的还可能用刷子松土，而王开学直接用锄头松土。

▲锄头松土

1998年的一次排雷中，王开学就因为用锄头松土，不小心挂着了手榴弹的拉绳，拉响了手榴弹，当时王开学凭借着敏锐的嗅觉，闻到了泥土里导火索引燃的气味，当即向后滚倒几圈逃过一劫。

▲王开学在山上排雷

王开学排雷看起来大胆，但实际上全靠他的经验丰富和细心谨慎，他每次外出排雷都会把手机关机，为的就是避免受到干扰，而且还会将喜欢抽的烟放到50米开外，一心专注在排雷上。

按照王开学自己的话说：玩了三十多年雷，每次排雷我都当是第一次。

年轻的时候，王开学每天8点上山排雷，到晚上吃饭时间才回来，一天的口粮就是一包饼干一瓶水。最多的时候他一天排了276颗雷，平日里排出来的雷就堆在自家老房子的仓库里，后来电视台报道了，警方就上门来拉走销毁了。

▲一天排雷276颗

王开学排出的雷多到派出所上门来收是要开解放牌卡车的，而当场销毁的地雷堆成一个山堆足有一人高，而这样的小山堆垒了有三个，按照王开学自己所说，这二十多年来排雷至少有三万多颗。

但由于自己也未仔细数过，而且绝大多数地雷都被公安机关拉走销毁了，已经无从统计，所以他在对外报道中一般都往少了说，说自己只排了一万四千颗雷。

在八里河村，经过王开学排完雷的土地足有300亩，曾经村民不敢踏足的雷区如今已经可以正常地种植作物，为当地村民带来收益，而起初全村的耕地拢共只有几十亩。

▲如今的八里河村耕地越来越多

2012年的时候，王开学的妹妹觉得哥哥排雷太危险，就给王开学买了个金属探测仪，但由于地里不只有地雷是金属，金属探测仪往往一开机就一直响，王开学觉得影响排雷效率，此后便依然只是用一把镰刀排雷。

王开学曾说自己要一直排雷到55岁，因为到那时自己手上已经不灵活了，就不太适合排雷了。而今年王开学已经52岁了，尽管当年定下的250亩排雷目标已经完成，但他仍然每年会定期上山排雷。

曾有央视记者来采访，王开学当着记者面就在2平米的土地上排出了7颗地雷，5秒之内就能拆除一枚地雷。从一开始惧怕地雷到现在说自己是在“玩”地雷，王开学用了近30年时间与这片雷山斗争。

▲和王开学同村的排雷人王清树

在他的影响下，八里河村出现了多名和他一样的民间排雷人，组成了一支排雷小分队，他们既不是职业雇佣兵，也不是肩负责任的子弟兵，他们就是普通的老百姓，守护着自己的一方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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